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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0 章 邪术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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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放松下来。
    这是两半灵相短暂的融合,在产生排斥之前,他们就是一个人。
    周煦想到什么,就是卜宁想到了什么。
    于是,卜宁借着这个刹那,看到了周煦的梦。
    那是在张家本家,老式的宅院屋梁极高,深夜又格外空寂。对于幼年时候的周煦来说,大得让人毛骨悚然。
    他不知为什么穿过了山石层叠的庭院。
    如果是以前,不管多晚,庭院里都有轮值的人,看到他仰着脸到处梦游,一定会把他弄回屋去。
    偏偏那次,整个庭院没有一个人。
    他就那么毫无阻拦地走进了那位太爷所在的后屋,一路摸到了卧室门边。
    一靠近那里,就有一股浓重的檀香味。
    张家本家常有人点香,比如张雅临,供奉着他那个小匣子。再比如那个摆放着家谱和历代家主牌位的房间,也是每天香火不断。
    那个房间就在张正初卧室隔壁,所以有这种味道很正常。
    但那天的香味太浓了,浓得就好像点了十多个香炉,把整个屋子都熏得烟火缭绕。而且那股味道很怪,隐约透着一股腥气。
    周煦从小挑食,不吃内脏不吃鸡鸭猪血,最讨厌的地方就是菜市场剁斩生肉的区域。
    所以他对某些味道很敏感,当即就被冲得打了个激灵。
    他在卧室门外呆呆站了一会儿,捏着鼻子准备走了。
    但刚要转身,就感觉卧室那扇雕花木门很轻地晃了一下,就像有风从屋里穿过,带着屋门翕张了一下。
    周煦小时候是个皮猴,也不守规矩。看到屋门有缝,又仗着自己个子小,索性撅趴在那里,悄悄往缝里看。
    然后他看到了很诡异的一幕
    他看到门里面也有一双眼睛,跟他贴在同一条缝隙上,一转不转地看着他。仟????d
    周煦当场就吓懵了,趴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。
    过了好久,门里的眼睛才离远了一些。
    直到足够远,周煦终于看清,那其实是一个人,一个在地上爬行的人,穿着黑色绸缎质地的褂子,衬得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一片惨白。
    他手腕、脚腕皮肉松垮,筋脉凸起如丘壑,惨白皮肤上还有零零星星的斑点。说不上来是老人斑还是别的什么。
    他像一个大蜘蛛,关节拐着奇怪的直角,撑在地面,脖子伸得长长的,以一种诡异的节奏抽搐扭转,还伴随着低低的哀吟,就是老人那种叹气式的痛哼。
    卧室地上摆着一圈香炉,每个香炉里都点着三根香,香上穿着一张黄表纸符。屋里确实烟雾缭绕,熏得人眼睛发酸。
    而那个穿着黑色绸褂的怪人,就在那圈香炉里爬,每每靠近一座香炉,就会猛地嗅上一口,然后又匆匆瑟缩回来。
    既像被豢养,又像被囚禁。
    更远一些的屏风上,还贴着新年的福寿两字,鲜红扎眼,像淌着血似的。跟地上爬行的东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
    他爬远了以后,那股腥气就淡了许多。
    再然后不知哪里传来一声狗吠,周煦打了个哆嗦,连忙跑了。穿过庭院跑回前屋的时候,还在门槛上狠狠绊了一跤,终于哭出声来。
    那一哭,就像是结界解封。
    一片死寂的本家老宅忽然有了人声,好像是小黑第一个从张雅临屋里出来,把周煦从门槛边提溜起来,冲屋里的人说“又梦游了。”
    他捏了一下周煦的裤脚,补了一句“估计做噩梦了,裤子有点潮。”
    卜宁是被周煦轰出脑子的。
    “让你看梦,你他妈怎么什么都看”
    周煦嗷的一嗓子,像个猎犬,把夏樵和老毛吓了一跳。
    他们没看到梦境,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就看见周大小姐脸红脖子粗,一副随时要咬人的状态。
    “怎么了”夏樵一脸懵逼。
    大小姐脸还通红着呢,就换了副抱歉的模样,拱手道“对不住,我不曾料到后续会有如此”
    “你再说”周煦立马抢占高地,成功制止了卜宁。
    尽管他知道卜宁不可能把他小时候被吓得尿裤子的事抖搂出来,但他还是有应激反应。
    但他很快又自我安慰道,谁小时候没尿过两回裤子呢
    再说了,就那种场景,换成夏樵这个胆小鬼,别说5岁了,就是15岁也得尿
    这么想着,他翘着的二郎腿又抖晃起来,掩饰着他的虚。
    结果没抖两下,卜宁便又开了口。
    他换了个正经姿势,沉声道“旁的不论,那应该不是你做的梦,确确实实是你看见的。”
    “真的”周煦短暂地冒了一下头,语调有点高,“你确定你怎么知道的”
    他倒不是高兴,而是憋了那么多年的猜测被证实,难免有点亢奋。
    “那种形态,十之八九是跟一些邪术扯上了关联。”卜宁说,“倘若你五岁就见识过这些寻常不会见到的东西,还能如此这般带进梦里,那就当我没说。”
    “邪术”老毛在旁边插了一句。他虽然没看到周煦的梦,但对这种词很是敏感,“什么邪术”
    卜宁严谨些,想了想说“难说,就我所知,有两三种把控不好都会出现这种情态,师父知道的还更多一些,最好是问他一声。另外张家要来人的事,也顺带说了吧。”
    他惯来性子淡,见过的人和事又芜杂繁多。当年在松云山上蒙受师父教诲,喜欢就事论事,很少会对某一群人产生明显的好恶。
    所以,哪怕张家在电话里谋划着要来“接”他,他也没太放在心上。
    但现在不同了,要是跟邪术扯上关系,那就是不是简单的个人好恶了。
    他相信,对师父和闻时来说也一样。
    “那么问题来了”周煦趁着他思前想后,探头出来灵魂发问。
    他指着隔壁说“谁去敲门”
    卜宁当场就聋了。
    夏樵也开始扒手指,好像指甲旁边的皮突然变得极有吸引力。
    周煦只得把目光转向老毛“既然是祖师爷的金翅大鹏,总得有点过人之处,一屋子里面,你辈分最大,肯定不会跟小辈计较,所以”
    老毛不知道,傀他妈居然还能跟人一起排辈分。
    他当场就想抬起翅膀给这个小王八蛋一巴掌,但他最终还是默默撑站了起来,指着自己枯化的半边身体,冲着周煦骂道“没有人性”
    说完,他就抬起了脚。
    周煦和夏樵眼巴巴看着他,以为他要去开门了,谁知老毛脚尖一转,去了阳台。
    陆孝老夫妻两常年住在一楼,二楼的四个房间空着也浪费,便请镇子里的砖瓦匠来做了个改造,收拾成了客房。每个房间都带一个简易洗漱间和一个阳台。这附近常有施工项目组来测量修造,有时候会在他们这里找些人家租住下来。
    老毛趴在阳台上朝隔壁勾看一眼,然后半化原型,气势汹汹地朝隔壁飞了两根鸟毛。
    他其实什么都没看到,因为隔壁门窗紧闭,他站的角度也不对。那两根鸟毛只是“笃”地啄了一下窗户,然后贴在了窗玻璃上,像个流着金光的告示。
    彼时闻时正背抵着墙,靠坐在床头。
    那个他提都不肯提的梦境在此刻被付诸于实践,而他意乱情迷间,甚至没有弄明白,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。
    白色的t恤下摆咬在他齿间。
    他半眯着眸子低下头,就看到谢问那只曾经牵过他、拍过他的后脑勺、勾拢过傀线的手隐没在布料里。
    闻时闭了眼睛,因为咬得用力,下颔骨骼线都牵动起来。
    他鼻息急促了几下,潮湿的眼睫翕张着,眸光却是离散的,找不到焦距。
    某一刻,他长直的腿忽然曲收了一下,原本撑着床沿的手一把抓住了谢问的手腕。
    他轻轻蹙了一下眉,目光胡乱地扫过谢问的脸。攥着的那只手又松开来,抓了谢问的肩,在出声前凑过去亲了对方的下巴和唇角。
    那两根羽毛就是这时候“啪”地贴在窗玻璃上的,声音又脆又响。
    闻时从谢问颈间抬起眼,眸子上蒙着的雾气还没褪淡下去,眼尾还有情欲残余的痕迹。
    他半眯着眼,好一会儿才定住焦距。
    然后,他就看到了羽毛上流过的金光,忽闪着像两枚眼睛。
    闻时“”
    那一刻的情绪实在很难形容,硬要说的话,大概还是不爽。
    “你的金翅大鹏”他刚刚明明没出声,这会儿嗓子却是沙哑的,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暧昧味道。
    谢问“嗯”了一声,半眯着眸子也看向窗边,过了片刻道“你养出来的好东西。”
    他的声音也有些哑,虽然语调与平日无异,音色却暗了不少。
    但他转回脸来,看到了闻时脸上过于明显的情绪,又忍不住笑了一声。接着便闷闷沉沉地笑了好一会儿。
    闻时翻脸如翻书,上一刻双眸还眯得狭长,目光带着欲望缠在谢问的唇间。这一刻又绷得冷冷的,从窗边收回视线,面无表情看着谢问在那笑。
    只是眼尾的红痕让他臭着脸也有别的意味。
    “去洗澡。”谢问拍了他一下,冲那个简易的小隔间抬了抬下巴。
    “那你呢”闻时蹙着眉问。
    雪人很有礼尚往来的想法,但还没付诸实践,就被两根鸟毛打断了。气氛散了七八分,再想续又有点强行。
    “别管我。”谢问又推了他一下,说“快去。”
    闻时眯着眼盯了他一会儿,不太爽地站起身。
    宽大的t恤垂落下来,掩住了所有。乍一看牛仔裤还裹着他长直的腿,只在弯腰去拿换洗衣物的时候,从腰际露出几分松垮的痕迹。
    陆家老夫妻两个爱收拾,小隔间虽然简易,但算得上整洁干净。闻时抓着领口把t恤脱下来,注意力却还留在房间里。
    很长一段时间,他都没有听到谢问的声音。
    直到他开了水,慢慢从凉变热,从头顶流下来,才隐约听到了谢问的脚步声。
    等他洗漱完,擦着头发从隔间里出来,谢问身上那些少见的暧昧而凌乱的痕迹已经不见了,又恢复成了平日的模样。
    房间窗户敞着,夜风穿堂而过,散掉了屋里最后几分热意。
    谢问捏着金翅大鹏金光流转的鸟毛,正要拧开门把手。
    闻时把毛巾搁在一旁的椅背上,问道“这两根毛什么意思,老毛找”
    “嗯。”谢问点了点头“我去隔壁看看。”
    闻时“一起。”
    谢问想了想说“你确定”
    闻时纳闷道“这有什么不确定的”
    等进了隔壁的门,他才明白谢问为什么说这话。
    因为他一踏进去,周煦这个年纪最小却什么玩意儿都懂的棒槌就盯着他半湿的头发,眼睛一眨不眨。
    还好,这棒槌比夏樵那个二百五有数,没瞎问什么问题,也没瞎说什么话。而是开门见山地说“是卜宁要找你们。”
    卜宁“”
    老毛欣慰地撅了腿,坐回到沙发里。
    谢问在老毛身边坐下,又招了招闻时,示意旁边还有一个空座。这才看向周煦,好脾气地问道“你们三个倒是挺有精神的,一直聊到现在碰到什么事了,说来听听。”
    卜宁匆忙占了周煦的身体,把张家家主张正初的那通电话,以及周煦曾经看见的场景都说了一遍。
    那期间,谢问垂眸听着,完好的那只手一直摩挲着那只枯化的手腕。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。
    闻时忍不住朝他那只手腕看了好几眼。
    “是在疼么”他沉声问了一句。
    “嗯”谢问朝他看了一眼,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。
    闻时指了指那只枯化的手。
    谢问这才停下了摩挲的动作,道“不是,这点枯化还不至于疼。”
    看他表情,确实不像是在故作安慰。那之后,他也没再摩挲过手腕。
    闻时一边听着卜宁的话,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琢磨了几遍。忽然想起他曾经看过很多次谢问的灵相,印象里,那只手腕上缠着珠串,还吊着一片翠色的鸟羽
    谢问刚刚摩挲的动作,就像无意识地在转那些珠串。
    当初第一次看到谢问灵相的时候,闻时有过很多疑问。比如从侧脸延续到心口的梵文是什么手上缠绕的珠串、鸟羽和红线又是什么
    但因为种种原因,始终没有问的机会。
    后来谢问说这具躯壳其实是他放出来的傀,他便下意识觉得,那些流转的梵文和鸟羽珠串,都是为了让这具躯壳更好地存留于世间。
    所以还是没问。
    但现在,他却觉得不太对了。
    驭傀之术,什么时候跟珠串、鸟羽、红线相关过但如果不是跟傀有关,又跟什么有关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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