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1章 窝[2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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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,嘴角终于忍不住弯起一个真心的、带着对未来憧憬的弧度。
nbsp而我,攥着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购房合同,看着苏雅难得的笑容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:
nbsp“陈九你个王八蛋…利息…他妈的利息到底是多少来着?!还有…齐天的晾衣杆,到底能不能塞进那个‘灵动空间啊?!
nbsp从“锦绣山河”售楼部出来,我和苏雅都像是打完一场硬仗,身心俱疲,但手里那张滚烫的购房合同又带来一种奇异的、沉甸甸的踏实感(或者说,是沉甸甸的负债感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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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阳光依旧刺眼,车流依旧喧嚣,但我们看世界的眼神似乎有点不一样了——具体哪里不一样?大概是看路边每一块砖头,都在心里默默折算成月供的零头吧。
nbsp回到店里,已是下午光景。推开门,一股熟悉的“抽象”气息扑面而来。齐天脸上的蓝色油彩花了一半,汗水混着颜料在他猴脸上淌出几道诡异的沟壑,正毫无形象地瘫在破沙发上,对着小风扇呼呼吹气,手里还捏着几张皱巴巴的毛票,看来今天的“行为艺术”收益依旧惨淡。
nbsp黑疫使则像个幽魂一样飘在角落,他那宝贝音箱放在地上,没开声,但一股若有若无的“咚…滋…”感还在空气里残留,仿佛那低音是刻在空间里的背景噪音。今天帮我替班的小玲正勤快地擦着桌子,看到我们回来,甜甜地喊了声:“老板!苏雅姐!回来啦?”
nbsp“嗯,回来了。”我有气无力地应了声,把装着合同的文件袋像丢烫手山芋一样甩在桌上。
nbsp齐天睁开一只眼,瞥见袋子:“哟?啥玩意儿?卖身契签了?”nbsp这猴子,有时候直觉准得吓人。
nbsp苏雅勉强笑了笑,没说话,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。
nbsp“签了。”我言简意赅,感觉说出这两个字耗费了巨大力气。环顾一周,看着这拥挤、简陋、时不时还有神仙妖怪出没的咨询室,再想想未来那个需要月供大几千的水泥盒子……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上来。不行,得庆祝!必须庆祝!用凡人的方式!不然这巨大的心理落差和负债恐慌能把我当场送走!
nbsp“小玲!”我撸起袖子,拿出一种破釜沉舟的气势,“关门!今天提前打烊!跟哥去买菜!大鱼大肉整起来!今儿高兴,咱们开荤!”
nbsp小玲眼睛一亮:“好嘞老板!”nbsp齐天也瞬间来了精神,从沙发上一跃而起:“买肉?俺老孙同去!看看有没有新鲜果子!”nbsp黑疫使飘动的身影似乎也凝实了一点,音箱发出一个极其轻微的、表示赞许的“滋…”声。
nbsp于是,夕阳西下,一支奇特的采购队伍出现在菜市场:一个穿着发黄衬衫、满脸“房奴”沧桑的我;一个努力保持优雅但难掩疲惫的苏雅;一个脸上花里胡哨、扛着根晾衣杆的猴子;一个笼罩在灰败气息中的瘟神;外加一个蹦蹦跳跳、充满活力的暗河小丫头。
nbsp所过之处,路人侧目,摊贩惊疑。齐天对着一堆苹果评头论足,差点跟摊主争论起“蟠桃”与“富士”的优劣;黑疫使走过水产区,几个水箱里的鱼虾瞬间翻了肚皮,吓得老板差点报警,最后还是小玲机灵,赶紧掏钱买下(暗河报销)才平息事端。
nbsp这场面,比任何行为艺术都更具冲击力。
nbsp一番鸡飞狗跳,终于满载而归。厨房成了我的战场,锅碗瓢盆叮当作响。苏雅想帮忙,被我按在椅子上休息。齐天蹲在厨房门口,眼巴巴望着锅里翻腾的红烧肉,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。黑疫使则飘在客厅一角,似乎在研究他那宝贝音箱如何能更好地融入“庆祝氛围”,空气中偶尔飘过一丝寂灭莲华的枯寂感,又被浓郁的饭菜香强行中和。
nbsp夜幕降临,咨询室大厅那张大桌子被清空,摆上了满满当当的菜肴:油光发亮的红烧肉、香气扑鼻的清蒸鲈鱼、红彤彤的油焖大虾、翠绿的蒜蓉菜心、金黄诱人的炸藕盒……中间还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紫菜蛋花汤。简陋的空间被食物的香气和暖黄的灯光填满,竟也生出几分难得的温馨。
nbsp我拿出几瓶最便宜的、塑料桶装的散装白酒(简称“散白”),给每个人面前的大瓷碗都倒得满满当当,酒液晃荡,散发出浓烈而廉价的气息。
nbsp“来!”我端起自己那碗沉甸甸的散白,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咙口那股辛辣的预感和心头的房贷重压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豪迈又喜庆,“兄弟们!姐妹们!今天!是个大日子!”
nbsp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。苏雅带着温柔的笑意,小玲一脸期待,齐天吸溜着口水,黑疫使那灰败的眼珠似乎也转动了一下。
nbsp“我!今天!买!房!子!啦!”nbsp我几乎是吼出来的,仿佛要用声音把那份合同带来的压力震碎,“以后!咱也是有窝的人了!再也不用担心猴哥的晾衣杆没地方放!再也不用担心大师的DJ扰民被投诉(暂时)!再也不用担心小玲蹭饭没地方坐(挤挤总有)!来!为了这个窝!干了!”
nbsp“好!”齐天第一个响应,兴奋得抓耳挠腮,端起碗就跟我重重一碰,“恭喜安如!贺喜安如!终于有地方安放俺老孙的定海神针了!对了安如,新窝有几个房间?俺老孙要个朝南的!能晒到太阳最好!”nbsp他一边说,一边已经美滋滋地想象自己在新房阳台耍棍子的场景了。
nbsp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还没咽下去的酒气直冲脑门。这死猴子,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!
nbsp“闭嘴!”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,“臭猴子!老子自己都还没摸到新房钥匙呢!连厕所瓷砖啥样都不知道!你就开始挑房间了?想屁吃呢!那房子姓李!不姓孙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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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bsp这时,黑疫使端起酒碗,碗里的散白表面似乎都凝结了一层看不见的霜。他用一种带着诡异“期待”的腔调开口:“李施主…乔迁之喜…本座…当献上新学的‘寂灭轮回DJ助兴…可否…为本座购置一套…专业设备?新居宽敞…音效…想必极佳…”
nbsp“噗——!”nbsp我刚喝下去的一口散白差点全喷出来。DJ设备?还专业级的?在新家放他那要命的“咚…滋…咚…”?!
nbsp我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,血压噌噌往上飙,指着黑疫使的手都在抖:“你…你…大师!我敬你是前辈!但你这要求就过分了啊!还‘想必极佳?你是想让邻居集体报警还是想让我刚买的房子直接变凶宅?!还设备?买根红绳给你把音箱挂房梁上听个响得了!都给我做梦!那房子是老子的!老子还没享受呢!一个二个的就想占地方当主人?我呸!想得美!喝酒!赶紧喝酒!堵上你们的嘴!”
nbsp苏雅在一旁看着我这副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,忍不住捂嘴偷笑。小玲也咯咯直乐。
nbsp“啧…小气…”齐天嘟囔一句,仰头把碗里的散白咕咚咕咚灌了下去,辣得他龇牙咧嘴,直吐舌头。
nbsp黑疫使似乎也“哼”了一声,也默默地把碗端起…碗里的酒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、消失,仿佛被无形的枯寂吞噬。
nbsp我重重地把碗顿在桌上,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,带来一种灼热的麻木感,奇异地暂时驱散了房贷的阴霾。看着眼前这群“妖魔鬼怪”——暴躁的猴子、阴森的瘟神、蹭饭的小丫头,还有身边温柔陪伴的苏雅——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混杂着荒诞感涌上心头。
nbsp“行了行了,吃菜吃菜!”我挥挥手,带头夹起一大块红烧肉塞进嘴里,油脂的丰腴和酱油的咸香暂时抚慰了受创的心灵。
nbsp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。劣质的散白开始发挥作用,气氛也热烈或者说混乱起来。
nbsp齐天挥舞着筷子,唾沫横飞地规划:“等搬了新家,俺老孙就在阳台弄个练功区!朝霞初升,紫气东来,正是吞吐天地精华的好时候!安如,你那个‘环幕视野落地窗,给俺留个角就行!”
nbsp黑疫使幽幽插话:“…本座…依旧需一静室…参悟枯寂本源…隔绝…音响…效果更佳…”
nbsp小玲兴奋地说:“老板苏雅姐!到时候我负责打扫卫生!保证窗明几净!就是…就是…能不能给我留个随时蹭饭的位置呀?”
nbsp苏雅笑着,眼神亮晶晶的,轻声说:“我想在客厅放个大书架,把我的考古资料都摆出来…阳台上可以种点花…”
nbsp我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畅想,那沉重的月供数字似乎也变得模糊起来。虽然这群家伙一个比一个不靠谱,虽然未来充满了神仙打架和房贷压力,但这一刻,这间破旧的咨询室里,充满了食物香气、廉价酒味和吵吵闹闹的“家”的味道。我端起碗,看着碗底浑浊的酒液,里面倒映着暖黄的灯光和一张张熟悉的脸。
nbsp“行!”我大声说,带着酒意和一丝豁出去的豪气,“阳台给猴哥留!隔音房…大师你自己想办法!书架必须有!小玲的位置…挤挤!都挤挤!咱们…都有份儿!来!为了咱们的‘锦绣山河和即将到来的吃土岁月…再干一个!”
nbsp“干!”
nbsp散白的辛辣在喉咙里燃烧,未来那庞大而具体的“窝”的轮廓,在酒精和喧闹中,似乎也变得温暖而可期起来——哪怕里面注定要塞进一根碍事的晾衣杆,以及一个随时可能爆音的寂灭DJ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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