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4章 枯骨笑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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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; nbsp“我打小没爹，娘生我时难产，血把炕席都浸透了。接生婆说，这娃活不成，可我娘偏不信，把我揣在怀里，用体温焐了三天三夜。”
    nbsp陈三的眼泪流得更凶了。他想起他娘也是这样，用破布裹着他，在雪地里讨饭，说“娃的命，比雪还金贵”。
    nbsp“后来我娘没了，我就去要饭。有回在财主家门口，被狗撵得摔进了粪坑。我爬起来，抹了把脸，对自己说：‘狗剩啊，你命苦，可别让苦把你命压垮了。”
    nbsp枯骨的下巴骨还在笑，像是在应和自己说的话。
    nbsp“再后来，我娶了媳妇。她手巧，会纳鞋底，会蒸枣花馍。我们有个娃，小名叫铁蛋，胖得像个面瓜。那年大旱，地里颗粒无收，我把家里的铜锅卖了，换了两斗米。媳妇把米熬成粥，先喂铁蛋，再喂我。她说：‘狗剩，咱苦点没事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。”
    nbsp陈三想起他爹走后，他娘也是这样，把最后半块饼塞给他，自己啃树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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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nbsp“可天不遂人愿啊。”枯骨的声音轻了些，“铁蛋得了热症，连烧了七天七夜。我背着媳妇去求神，求了三座庙，磕了三百个头，回来时，铁蛋的手都凉了。”
    nbsp陈三想起他娘咽气前，还在给他缝补破棉袄，针脚歪歪扭扭，却密得像雨点子。
    nbsp“媳妇哭晕了过去，醒过来就说：‘狗剩，我不活了。我抱着她，说：‘你要是走了，谁给我做饭？谁给我缝补衣裳？她破涕为笑，说：‘你这傻货，我是说……咱把铁蛋埋在院儿里，种棵枣树。等树结果了，就当铁蛋在跟你打招呼。”
    nbsp枯骨的眼窝里，亮闪闪的东西越来越多，像落了场星星雨。
    nbsp“后来我病了，咳得睡不着。媳妇日夜守着我，给我熬药，给我拍背。她说：‘狗剩，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，我就随你去了。我攥着她的手说：‘瞎说什么？咱还要看着铁蛋的枣树结果呢。”
    nbsp陈三突然想起，他上个月在乱葬岗，看见过棵老枣树。树杈上挂着些破布片，风一吹，哗啦啦响。他当时觉得晦气，绕着走。现在想来，那树底下，说不定埋着个叫狗剩的人，和他媳妇，和他的铁蛋。
    nbsp“我走的那天，媳妇把我的汗巾系在头上，说：‘狗剩，你记着，人活一世，笑比哭好。”
    nbsp枯骨的头骨轻轻晃了晃，那抹笑意，像要从骨头上漫出来似的。
    nbsp陈三的手，不知何时松开了。剃头刀掉在土里，闪着冷光，可他再也不想去捡了。
    nbsp“你……你笑啥？”他吸了吸鼻子，声音哑得像破风箱。
    nbsp“我笑啥？”枯骨的声音里带着点得意，“我笑这世道，穷的富的，好的坏的，最后都得埋在这儿。可我更笑我自己——我狗剩，穷了一辈子，苦了一辈子，可到死都没丢了笑。你瞧，我这下巴骨，是不是还翘着？”
    nbsp陈三抬头看，月光下，那具枯骨的下巴骨，真真切切地翘着，像朵开在坟头的小花儿。
    nbsp“你走吧。”枯骨说，“明儿个去城门口，有个卖枣糕的，他媳妇刚生了娃，正缺个帮工的。你去，他准给你碗热乎的枣糕。”
    nbsp陈三抹了把脸，站起身。他拍了拍裤腿的土，往城门口走。走了两步，又回头看——那具枯骨还坐在土包上，下巴骨翘着，眼窝里的星光，比月亮还亮。
    nbsp后来，陈三在城门口的枣糕摊帮忙。他手脚勤快，说话带笑，摊主夫妇待他像亲人。每年秋天，他都要去乱葬岗，在那棵老枣树下坐会儿。有人问他干啥，他说：“跟个老伙计唠嗑呢。”
    nbsp再后来，城郊的百姓都说，乱葬岗有尊“笑菩萨”。有人寻短见路过那儿，总会听见一阵爽朗的笑，然后就莫名其妙地不想死了。
    nbsp有人说，那是狗剩的枯骨在笑。也有人说，那是他媳妇和铁蛋，在天上给他鼓劲儿呢。
    nbsp而陈三知道，真正的“笑菩萨”，是那个一辈子没哭过的汉子。他用一副枯骨，教会了他——
    nbsp人这一辈子，活的是个盼头；死了，也要留个笑模样，给这苦哈哈的人间，添点儿甜。
    喜欢。

第344章 枯骨笑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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