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部分[1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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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音乐一直没有停。在天人境界的唐霖耳中，还是听得出中途换人的转换，这就让唐霖更为惊讶。
    这些弱到让他几乎感觉不出实力的人，居然多到能这样浪费的程度……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？.douidu
    主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看不上的人扔到“黑暗时空be”来，再加上不断挑战复活任务的人－－这里并不是唯一的黑暗时空be，但主神那里人数众多，谁也不知道整个轮回游戏里一共有多少人，而每场任务的人数吞吐量是多大。日积月累之下，这个世界积累下如此多的人数也是必然的。
    可是，那些毫无斗志和存在感的人，不是轮回玩家应该有的样子。
    打从见到这些人开始，唐霖就有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。和七先生说话，又让他这种感觉变得更加剧烈了。
    不管他心里的感觉，七先生拍了拍手，跳舞的姑娘就停了下来，柔顺地蹭到唐霖的身边来，为他捏肩揉腿。唐霖感受着近在呎尺的软玉温香，心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感。
    倒不是他对女人没兴趣－－虽然身为御宅族的他草食性十足，但也不是真的无性恋者。只是，这些女人和刚才唱歌、上菜的人一样，让他有一种几乎是本能的不适感。
    不过这种不适感毕竟只是精神上的感受，从身体角度，唐霖还是觉得很愉悦的。他些微眯起眼睛，对七先生说：
    “所以，你这么大费周张地招待我，究竟是什么事？”
    “这个嘛，我们一向好客。先吃，先喝！”
    唐霖叹口气。
    中文里有一句话叫酒过三巡、菜过五味，一般用在评书之中，用来跳过吃饭的场景。这里的菜没有五味，酒也不够三巡，但在越发变得诡异的配乐之下吃的时间也不短。最后唐霖的耐心先磨干了。
    “七先生，你办这个酒宴欢迎我，应该不只是因为你们很好客吧？”
    “哈哈哈。”七先生干笑两声，“只是想让你看看，在这个正在死亡的世界里，这是个难得的好地方。”
    “这个嘛，我倒是不反对。”唐霖笑道，“要想找一个末世养老的话，你这个位子倒是不错。”
    七先生微微一僵，旋即恢复正常：“真的不愿留下来？你比我更适合领导这些人。如果你当头儿的话，我立刻加入到那些人当中去，当你的忠实奴隶。”
    也许没有人想要这么一个长得不好看的大老爷们当奴隶，可是－－这么大一个聚居地，管着一二百号人的大头目，二话不说就要委身为奴，这对于一颗肖想王霸之气的心灵，是多么大的满足啊。
    唐霖还是摇了摇头。七先生叹了口气，挥挥手，表演音乐的人突然一齐静了下来退出去。大厅里就像音响断电一样陷入了一瞬间仿佛嗡嗡作响的沉默。跳舞的姑娘们停了下来，款款走到唐霖背后帮他揉肩拍背，尽可能表现得风情万种、柔若无骨。七先生低声下气地说：
    “您也许不太清楚，世界的出口那一类东西，是藏得极其隐秘的，我们这么多人走遍日本列岛也没找到过……不是我想打击你，你那个魔法师仆人就算是专精预言的，也没办法用魔法找出线索来。靠人的肉眼就更不可能了。”
    “是啊。不过，我总得自己去试一试。”唐霖也叹了口气。
    七先生微微摇头，似乎很同情唐霖，他想了想又说：“要不这样吧，您就当帮我们一个忙，先住在我们这儿，帮我们解决一点小问题。完了之后您再出发也不迟。”
    唐霖轻轻皱眉，然后又舒缓。
    他低声开口：“以前也有过这样的事。有一所城市需要我的帮助，而我大包大揽地想要帮他们搞定所有问题……”
    唐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刚修复不久的左臂。
    “对不起，我不能答应你。”
    七先生瞳孔猛地一缩。他立刻低下头，掩去自己的表情。
    “至少，请在这里住一晚吧。大家都很欢迎您。”
    唐霖犹豫了一下，答应下来。七先生带着人，就像流水渗砂一样无声地退去。唐霖慢慢地缓了口气。
    一直坐在旁边的珍妮弗缓慢地站起身来，侍立在唐霖身后：
    “少爷，为什么不立刻就走？”
    “为什么呢……嗯，如果就这么走了，会让我有一种很不爽的感觉……”
    唐霖迟疑地说。
    “不爽的感觉？”
    唐霖耸耸肩。他能想出的最贴切的说明是“就像便秘一样”，但觉得不雅，便不想说出来。
    珍妮弗不知他的想法，但也没敢追问。
    唐霖闭起眼睛，慢慢将触觉线分裂成肉眼不可见的细丝，分散到附近。
    无论从外表还是最终的效果来说，这都和某本以战斗的图书馆员为主轴的轻小说中，世界第一强者的招牌能力很相似。不过，这是“念能力”的应用技－－“圆”的一种变体。通过将丝线伸长，唐霖的圆可以达到非常宽阔的范围，而且可以绕开墙壁和障碍物。他慢慢地探索着附近的地形，寻找七先生和他的仆人们的踪迹。
    几分钟后，他嘴角露出笑容。
    “怎么了，少爷？”
    “珍，你会使用‘感觉联通一类的魔法吗？”
    “我会用联觉术。”
    “那么，和我关联一下吧。”
    珍妮弗埋下头去表示得令，然后用英语念起咒语来。分明是血精灵的长相却用英语念咒总觉得有一点奇怪。话说为什么英语的咒文就不会被自动翻译呢，是因为这女孩的母语不是英文，还是说念咒不被视为会话所以不翻译？
    没几秒钟，珍妮弗的法术就完成了。唐霖觉得微微一晕，原来在仆从法术共享作用的影响下，珍妮弗的感官信息也共享了过来。这感觉有点奇怪，就像同时盯着两个屏幕，分别对应两台不同的监视器画面。两套信息系统让他有些难受，好在法术本身就替他分担了一些精神负担。
    而珍妮弗则发出小小的惊呼。
    在唐霖的“圆”中，可以清晰地感知到，这房子的后面是密密麻麻的人。
    人挨人，人挤人，人蹭人。二百号人像蚁群一样一个挨一个地挤在一起坐着，默然无声地看着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七先生。七先生压低声音对他们说道：“他不答应。”
    沉默片刻，一个低沉浑浊的声音响起：
    “他们必须加入我们。”
    珍妮弗激灵地打了个冷战。
    这个声音，居然是二百多人一起以极细小的声音合声说出，而听起来就像一个人在说话一样。
    七先生点点头。其他人从离他最近的开始，一个接一个地站起身来。
    “他他他他他他们必须加入我们们们们们们们……”
    连唐霖也哆嗦了一下。
    那群人慢慢扩长成一条长龙，但距离并未增加，像行军蚁一样慢慢欺近这个建筑。唐霖要珍妮弗收了法术，离开桌子站到房间的中间。
    “节省魔法。”他命令道，然后双手弹出金刚狼爪形状的短剑，向上一举。
    一枚飞箭恰被他格开。
    以此为信号，像行军蚁一般围住房子的人们，从刚才表演音乐的通道鱼贯而入。无论男性、女性、中年、少年，进入房间之后只有一个动作，就是向唐霖冲刺。
    唐霖将飞针洒播出去。冲上来的人群瞬间溃散－－看起来好像是那样。然而，事实上是后排的人向两侧跑动，而前排的人一面后退一面为后排争取时间。在飞针的间歇中，被射中的人退了下去，而向侧面跑动的人则突袭上来。
    来袭的人们并不强，他们的战力刚刚超过普通人类的上限，然而那已经褪去魔光的武器、双手异化形成的狼爪、头顶灰暗的独角，还能看出他们曾经身为轮回玩家时自我强化的影子。他们并不强力，但却可以切实地一点一滴伤害唐霖的身体。唐霖的反击虽然凌厉，但面对这些一击即退的对手，却像是打在烂泥之中，不着力道。
    就像过去的武侠小说中描写的阵法。敌人一个接一个袭击而来，一击即走。受伤的人很快就会退到后面去休息，其他人立刻递补空缺。层层叠叠，前仆后继，延绵不绝。
    就像是狼群，但比狼群的围攻更加默契持久。就像海浪，但比拍岸的海浪更加饱含敌意。
    如果要比喻的话，唐霖面对的，就像是一头有着万千针状触手和史莱姆身体的庞然大物。那如雨点船洒落而来的攻势虽然不强但的确厉害，若非唐霖有飞矢不动监控着所有攻击，只怕早就被数以百计的“轻轻擦伤”打脱一层皮吧。
    唐霖有心要开尽全力，用密集到无法躲避的攻击将每一个攻击者尽快杀掉。然而，他不能这样做。
    因为七先生正在旁边看着。
    也许这个世界的特性，也许是主神有意为之，所有的人无论之前强化到何种程度，现在都已经堕落到接近普通人类的档次。只有七先生不同，唐霖知道，他还保有一部分原本的力量，就像他还保有一部分独立性和自己的智能一样。他就像蝎子尾上的毒针，蛇口中的毒牙。当你试图一脚把整只蝎子碾碎的时候，这枚毒针就会趁机扎上你的脚背，无论你比虫子强多少倍，强力的毒液也能要了你的命。
    这是耐力与耐心的较量。
    然而，这里毕竟不是唐霖的主场。
    耳后传来一声惊叫，珍妮弗毕竟是个法师，格斗战非她所长。很快，她就在数十人间不容发的连续攻击中败下阵来。
    唐霖跳离身边的敌人，闪身落在珍妮弗身边，为她挡开了一波攻击。然而，这也使他的防守节奏被破坏了。原本两方如有默契的互相攻守往来，一瞬间变成了本地人的夺命狂攻。
    唐霖叹口气，不动飞矢暗中锁定了七先生。然后，他拿出了真本事。
    全身瞬间生满鳞片，然后鳞片猛地张开。
    从鳞片下，向四面八方射出拖着蓝焰的飞针。
    攻上来的第一波二十人，瞬间死得七七八八。其他人亦或因伤重、或因闪避，全都停了下来。密集的攻击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一无所有的空白。
    唐霖抓住机会，把珍妮弗向天花板抛去。
    就在这个瞬间，七先生无声无息地穿过包围的人圈，出现在唐霖的身后。他的半边身体猛地膨胀，纠结的肌肉变成浑浊的绿色，团团筋络像肿瘤般扭结在一起，配上他那尚保持人形的别外半边身体，显得分外可怖。巨大的绿色拳头压向唐霖，因为异变太快，骨头和肌肉撑爆皮肤。
    “绿巨人！？好他吗危险！”
    七先生这一拳时机绝妙，是只有摸过他化自在天境界边缘之人才打得出来。唐霖出招已毕、全身力道将收未收的时刻，本应无法做出任何动作才对。已变得脸盆大小的拳头，眼看就要将唐霖的后背碾碎。
    然而唐霖还留了三分力气。他的身体随着七先生的攻势扭曲，然后像弹簧一样变形弹起，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贴地滑行离开。七先生的拳风只刮走了一层鳞片。
    唐霖暗自心悸。对现在的唐霖来说，绿巨人这种单纯将体积和质量作为武器的打法，甚至比“最强佣兵”斐迪南－路更加可怕。因为这脸盆大拳头的一击，只要打在身上，那是没有任何靠变形来减少伤害的机会。而不完美的户愚吕兄血统，回复力终究还是稍弱。更何况，绿巨人的物理力量，相比同级强化，就高到了一种不讲理的地步。
    好在不知为什么，七先生的能力也和其他人一样被降低了，他只有半边身体浩克化，特别是右肩和右臂，比原版的绿巨人更加庞大，然而未能完全异化的腰、大小不等的双脚，严格限制了他的移动力，无法追杀逃出攻击范围的唐霖，只从扭曲的脸上露出刻骨仇恨的表情。
    唐霖拍拍手，挂在天花板上的珍妮弗听话地跳下来，落在唐霖身边。周围，受伤的人被拖走了，完好的人又慢慢形成包围圈。
    珍妮弗看着那些人慢慢挪着步子，面无表情地形成自然的却密不透风的包围圈，突然明白了唐霖为何觉得这些人令人恶心。
    这哪是一大群人……这分明就是完整的一头生物－－一头由二百人组成的、独立的原生动物！
    唐霖的表情却舒缓了很多。
    “你们杀不掉我的，让我离开吧。”
    七先生凶狠地咬着牙，不说话。磨牙声就像在锯木头。
    唐霖拍拍珍妮弗的肩膀：“刀。”
    珍妮弗叹口气，有点不情愿地解开女仆装的领巾，然后轻轻抽掉，一下子就露出雪白的脖子和锁骨。然而，七先生好像对此毫无兴趣的样子。
    珍妮弗将手指按在锁骨的交接处，微一用力，手指已经刺进肉里，冒出一点血珠来。珍妮弗面露不适，却没有什么痛苦，再将手指一节节拔出来，便带出一把暗灰发绿、形状怪异的小刀来。
    这把刀看起来像是一把可以兼作飞刀的匕首，但是形状曲线十分不规整，不像是手工打造，倒像是天然生长出来的。灰绿色的颜色像是某种奇异的木材，又像是动物的甲壳。只有刀刃处有薄薄的一层红光。
    唐霖从大口喘气的珍妮弗手上接过刀，捏着刀尖倒递给七先生：
    “我可以把这个给你留下，你要吗？更多的，我就帮不了你了。”
    七先生呲牙咧嘴地瞪了半天。他的脸也因为不完全变形而扭曲了，说话的声音十分奇怪。
    “我……要它，干什么？”
    “你想要我帮助，我就帮你一把。怎么样，过了这个村，就没有这个店了。”
    “……刀放下。你，走。”
    唐霖点点头，将手一松，那把小刀直直地落在地上，扎进地里，直至没柄。他向七先生点点头，后退着走出去，才转过身。
    刚一转身，背后就传来一个刻毒之至的声音：
    “你别想离开。”
    唐霖停了步。七先生的声音继续说着：
    “你别想离开。这个世界正在死亡－－你也会慢慢死掉，就像我们一样。你别想离开。”
    “这个嘛，世界的死亡，是个很长的过程吧？我想我有足够的时间呢。”
    唐霖故作轻松地回答道，然后走了出去。
    恢复原型的七先生看着扎在地上的刀，眼里冒出红光。
    唐霖出了围城，一口气走了好几里路，直到找到一个有遮蔽的地方来，这才坐下。珍妮弗看出他心情不好，一直也不敢搭话。直到看着唐霖坐下来，她才凑上去，小心地问道：“那些人是怎么回事……？简直就像……”
    “就像一只巨大的史莱姆，对不对？”唐霖苦笑道，“我猜，那就是孜孜求生的人们的末路。”
    “……末路？”
    “因为对他们来说，没有比‘活下去更重要的事了。所以在绝境之中，将除此之外的东西一一放弃。先是尊严、后是力量，然后变成理性、情感、自我意识……而现在留下来的，就是仅存的东西。”
    唐霖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
    “原本的‘人所剩下的，名为‘活着的东西的聚合体。”
    “活着的东西……”
    “没错，只不过是活着而已。因为连个人意志都已经十分稀薄了，反而形成了类似行军蚁一样的集群生物……应该说，人类不愧是自然界最有适应力的物种吧。”
    “那么……”
    珍妮弗犹豫了一下，“你为什么要杀掉他们？”
    “嗯……怎么说呢。”唐霖露出有点沉痛的表情，“你看过‘龙族吗？我是说韩国那本。”
    珍妮弗点点头。唐霖接着说道：
    “那你应该记得里面的设定吧……食人魔会杀掉食人魔力量手套的使用者……因为见到了‘是自己而非自己的东西，产生了本能的厌恶。我也是出于一样的理由。无论是最开始的强化，还是在轮回游戏中一路走来的升级方式，包括最近顿悟他化自在天的时候……我的意志都没有变，不外乎‘保存自己而已。”
    唐霖说到这里，喘了口气。
    “一想到我只要一步运气不好，就会变成他们那种样子……我就从生理上感到恶心。”
    珍妮弗想了一会，走到唐霖背后，将手搭在他的肩上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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